2019年08月01日 09:12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网-中国社会科学报 作者：李思思

　　中国的人口老龄化形势日益严峻。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显示，截至2018年底，中国60周岁及以上人口已占全国总人口的17.9%。因此，如何实现积极老龄化的转变是我国亟待解决的重要议题。

　代际支持与数字鸿沟

　　老龄人口在很长时期内被视为消极的社会边缘群体。一直到20世纪末积极心理学运动盛行，积极老龄化理论才开始引起学界的关注。在积极老龄化的过程中，除了国家和社会能够提供的保障外，大众媒介尤其是社交媒体成为一个不可忽视的重要因素。托比亚斯（Tobias）等西方学者认为，社交媒体能够增强老年人的社会参与感，减少孤独感，提升自我效能感和生活满意度。然而，以拓展弱关系为主的常规社交媒体在我国老年群体中大多呈现出一种水土不服的现象，唯一的例外是微信。

　　简单易用的微信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互联网在中国老年群体中的普及，为老龄人口的数字突围提供了一条可行路径。然而，作为一种新技术的承载物，微信在老年人中的盛行必然无法脱离其子代所提供的各类支持。

　　社会学研究者张再云和魏刚认为，在我国数千年儒家思想的影响下，即使数代同堂的传统家庭居住模式已被打破，家庭的亲代与子代之间仍然在通过不同的物质和精神形式彼此联系、彼此支持。这种“上下代在经济上的互惠、生活上的互助和情感上的支持情况，以及共同分享生活体验和生活资源的过程”即代际支持。在此意义上，代际支持属于一种相互的双向过程，本文主要关注的是自下而上的代际支持，即子代对亲代提供的支持。

　　在老年人的微信采纳与使用中，代际支持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不仅在技术层面提供了指导与帮助，更在情感意义上给予了支持与肯定。这一过程实质上就是对于代际之间数字鸿沟的主动性弥合。数字鸿沟是对不同群体面对新信息技术时的不平等状况的一种比喻，其中，不同年龄群体在新媒体接受程度、使用频率和知识的掌握上出现的代际之间的巨大差距，是数字鸿沟概念下的一个重要分支。数字鸿沟将新技术的推广过程划分为三个不同的阶段，分别是接入沟、使用沟和知识沟，在这三个阶段中，代际支持所发挥的作用也有所区别。

　接入沟：代际支持的价值转向

　　微信中的代际支持首先体现在接入阶段，即老年人从获知到下载微信的采纳阶段。数字鸿沟理论将这一阶段所对应的设备差异称为“接入沟”，最开始指代由于基础设施以及经济条件所导致的信息通信技术，在不同地区或人群中的接入差距。在我国老年群体的微信接入初期，社会、生理与心理等多种因素相互作用，然而最关键的因素仍然在于老年人自身对技术的态度，而这种态度又在极大程度上受到家庭成员尤其是子女的态度影响。

　　传播学者周裕琼用“习得性无助”来解释老年人在面对微信等新技术时的心理排斥，同时指出设备是阻碍老年人数字化的第一道坎。而购买智能手机和下载微信往往都需要子女的帮助与支持，因此子代在技术采纳上对于亲代的反哺成为一种必然。此时的代际支持不仅在于技术上能够进行指导，更在于帮助老年群体接受新的媒介形式与生活方式，实现数字时代的价值转向。

　　使用沟：代际支持的信息补偿

　　在老年人接入微信之后的使用沟上，代际支持主要以信息补偿的形式来发挥作用。这时子代能够提供的信息补偿包括两种：第一种是通过加强代际之间的交流来提供信息补偿。毋庸置疑，微信已成为我国家庭成员之间最主要的沟通工具。与子女在微信上聊天、在朋友圈中分享自己的生活片段和了解子女的生活境况，成为当下很多亲代与子代重要的情感沟通方式。在此过程中，子女的交流与分享意愿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老年群体的幸福感和孤独感。

　　第二种是为应对互联网带来的信息焦虑而进行的信息补偿。网络空间中的海量数据使老年人极易丧失对于信息真实性的判断与筛选能力，由此导致老年群体中信息回避和谣言传播两种极端情况的出现。此时，子代的介入能够充当把关人与过滤器的角色，在一定程度上缓解老年人的信息焦虑。

　　知识沟：代际支持的技术赋权

　　最后阶段即知识沟，对应的是人们如何运用数字技术来改变现实生活，即媒介素养的差异。知识本身就是一种社会资本，对于被边缘化的老年群体而言，数字媒体技术与知识的应用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转化为新的社会资本，使他们在同辈群体中获得认可与肯定。这种媒介素养的培育与强化同样需要子代的支持，但此时代际支持的作用较为有限，受到老年人自身学习意愿等多方面因素的影响。

　　综上所述，在老年人的微信采纳与使用过程中，代际支持最重要的作用在于接入沟的弥合，而对于使用沟和知识沟的作用相对有限。同时，相较于技术层面上的指导与辅助，代际支持在情感上的积极作用同样不容忽视。在互动过程中，子代通过持续性的反哺带领亲代融入数字时代。这种自下而上沿着新媒体技能、知识以及与之相关的文化和价值观的反哺被称为“数字反哺”。它被视为当前应对数字鸿沟的最重要手段。然而，当前我国的数字反哺主要是一种单向的、以被动求助为主的技术性手段，代际支持则更强调子代的主导性和积极的态度。如何将代际支持的能动性与数字反哺的技术性结合，建构全社会的反哺机制有待进一步的探讨与推进。

　　（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科项目“社交媒体对城市新移民社会融入的影响机制研究 ”（19YJC860020）阶段性成果）

　　（作者单位：湖北经济学院新闻与传播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