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兴技术影响未来就业形势

2019年04月19日 16:58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网-中国社会科学报 作者:王悠然

  当前,数字技术发展日新月异,并快速进入人们日常生活的多个领域。例如,全球多个城市开始进行无人驾驶汽车道路测试;在线交易在零售业务中所占份额上升;小到快餐店、加油站,大到工厂生产线、仓储物流中心,智能自动化系统几乎无处不在。公众在享受新科技带来的巨大便利的同时,也产生了对人类劳动者前景的担忧。数字经济时代的劳动者应具备哪些技能?如何通过教育和培训提高劳动技能?应该怎样调整公共政策以适应技术进步引发的劳动力市场变化?4月12日,美国智库布鲁金斯学会举行研讨会“新兴技术将如何影响工作的未来?”(How will emerging technologies affect the future of work?),与会专家围绕上述问题展开讨论。

新技术的经济效益大于就业贡献

  布鲁金斯学会政治治理研究项目研究员马卡达·亨利-尼基(Makada Henry-Nickie)表示,在过去很长时间里,我们能感觉到数字技术对工作、通信、商业、日常事务的影响,但由于缺乏清晰统一的定义、技术发展速度极快等原因,研究人员一直未能真正量化数字技术对美国整体经济的影响。2018年,美国商务部经济分析局(BEA)首次在国民经济核算框架下评估了数字经济的规模和重要性。BEA对数字经济的定义包含三个要素:维持计算机网络存在和运行所需的数字基础设施、在该系统内发生的数字交易(电子商务)、数字经济用户创造和获取的内容(数字媒体)。据BEA估算,数字经济是美国经济的一个“亮点”。2006—2016年,数字经济年均增长率5.6%,超过整体经济增长率(1.5%)。2016年,数字经济占美国国内生产总值(GDP)的6.5%,达到12092亿美元。数字经济排在房地产、制造业、金融和保险、医疗卫生等行业之后位列第七,但已超过批发贸易、零售、建筑业、交通和仓储、酒店和餐饮等多个传统行业。2006—2016年,数字经济真实附加值增幅每年都超过美国GDP增幅,并在2008年和2009年对整体经济衰退起到缓解作用。

  亨利-尼基认为,接下来有两点值得关注:一是数字技术对美国经济非数字组成成分的转变力度有多大,特别是在中小企业生态系统内。过去,中小企业曾经因成本高昂而无法获得数字技术。但如今,中小企业正在越来越多地利用数字技术进入全球市场,并实现自身增长。二是数字技术对就业的贡献与其经济效益不成比例,这是一个关键挑战。根据BEA的统计,2016年,数字经济为美国创造了590万个就业岗位,仅占总就业的3.9%,在所有行业中排名第12位。2011—2016年,数字经济行业内就业岗位年均增长率为3.7%,超出整体经济就业增长水平(1.7%)。2016年,数字经济从业者平均年薪为11.4万美元,超出所有行业平均水平(6.65万美元)。这说明数字经济行业具备拉动就业的潜力且薪酬较高,但美国目前面临数字技术人才不足、大部分劳动者欠缺数字技能等供需不匹配问题。

  完善学习、教育和培训体系

  美国康奈尔大学计算机与信息科学学院教授约翰·格里高利·莫里塞特(John Gregory Morrisett)参与过许多向年轻人普及人工智能等新科技的项目。据他介绍,康奈尔大学最近修改了核心课程要求。今后,不仅是工程类专业,包括人文科学在内的所有专业学生都需要学习一定数量的数据科学课程。学校认为,这将对学生的长期发展大有裨益,无论他们以后从事哪种职业。2017年,该校还开设了跨学科性质的米尔斯坦技术与人文项目。该项目将人工智能、机器学习、数据科学等课程与学生的本专业课程结合起来,并且让学生参与相关行业和企业举办的实习活动。实践证明,面向所有专业推广计算机科学课程的举措受到了学生的热烈欢迎,申请人数几乎超出了课程的容纳能力。就连设有多道“高门槛”的高阶机器学习课程,每学期都有300多名学生参加。可见,学生也已经认识到,掌握数字技能有助于改善自己的就业和经济前景。

  莫里塞特对年轻人的建议是,首先要打下坚实的“数字”基础。例如,统计学在通识教育(liberal arts education)中一向未受到足够的重视,但它对人工智能、数据分析等领域的学习起着关键作用。一定程度的计算机技能对各专业学生来说都是必备的,即便无需每个人都会编写复杂程序。其次,要注重人文科学与技术的融合。现在许多技术专家对技术变革的社会影响缺乏了解。通识教育是一个好的起点,但还需要更多的跨学科学习和终身学习。如今,人们可能每隔几年就转换一次专业领域,所以再学习、再培训是必要的。

  在亨利-尼基看来,在数字时代,年轻人应调整对教育与就业的看法。当前,很多学生抱着偏宽泛的想法来接受高等教育,而新的经济和技术形势要求学生在选择专业和课程时更具体地考虑未来的职业道路、实际任务和所需技能。从当下的招聘广告中可以看出,求职者需要具备过去难以想象的技能组合。例如,随着自动驾驶技术的兴起,现今如果想胜任“汽车工程师”这一职位,可能需要应聘者具备编程能力和机器人学科的知识储备。市场营销岗位也可能要求应聘者能够使用机器学习和自然语言处理领域的主题模型(topic model)来分析客户兴趣和感受。传统知识与新兴技术的综合应用是以往的学校教育鲜有涉及的,今后应更重视在教育中将技能培养与劳动力市场需求相互匹配起来,教育机构和就业服务机构也应给予年轻人更多的职业指导。

  美国英特尔公司安全政策主任大卫·A. 霍夫曼(David A. Hoffman)说,随着数字经济向全社会扩展,英特尔公司正朝着以数据为中心的方向转变,并聚焦于自动驾驶、第五代移动通信技术(5G)、人工智能三大领域。该公司的研究显示,无论是信号塔建设,还是焊接,当下几乎所有工作的数字性都在增强。这不限于高技能的脑力工作,也适用于普通技术工作。因此,数字技术教育不应仅聚焦于知名高校和最前沿研究,还要“下渗”至社区大学、高中,从而帮助更广大人群熟悉新技术并思考自己如何借助新技术来持续学习,以保持竞争力。

  分摊适应技术变革的责任

  亨利-尼基告诉本报记者,当前有一个令人不安的现象,少数科技巨头企业用高薪和优厚福利待遇吸引走了大量数字技术顶尖人才,其他企业和机构只能聘用到资质略逊的劳动者。而且,顶尖人才进入科技巨头企业后执行的任务、参与的项目常常不为外界所知。公众不了解这些精英的才能是否被用在对社会最有益的事业上。莫里塞特也表示,数字经济的蓬勃发展刺激了市场对数字技术精英的需求,大企业正在从高校教研人员中猎取人力资源,这导致培养新一代数字技术人才的教研人员流失,会加剧数字技术专家供不应求的局面。

  亨利-尼基提出,目前很多讨论集中在劳动者应如何跟上技术革新步伐、如何提高数字技术能力等问题上,但较少谈及雇主和政府应为此做什么。一方面,在当前就业市场已出现一定程度的“学位通胀”的情况下,雇主也不完全清楚数字浪潮催生了哪些新的职业技能需要。另一方面,雇主希望员工到岗时就已具备其岗位所需的各项技能。数字技术发展速度正在超过人才供应速度,数字经济的火热则驱使雇主竞相寻找已具有一定的职业经验、拥有可尽快实现商业化规模生产的原型成果的人才。这样的人才能给雇主创造巨额利润,但谁来负担培养成本是一个重要问题。博士学位是高精尖人才的“标配”,而取得博士学位所需的时间和经济投入是巨大的,不断上涨的高等教育学费已令许多美国人背上沉重的贷款负担。另外,相较于中国、印度等国家,美国缺少针对数字时代劳动力发展的、具体切实的国家战略。

  霍夫曼谈到,微软公司领导层走访了许多国家并从与政府人士的交流中了解到,这些国家都将发展人工智能技术作为一项国家重要战略,而且致力于研究新兴技术对劳动力市场的影响。从现有的研究来看,当下还很难预测伴随数字技术革命而新增和损失的就业岗位数量究竟会达到多少。但可以确定的是,劳动力市场将出现剧变。面对剧变,不同地区、不同社会经济背景、具有不同教育经历和认知模式的人群,适应能力也各不相同,政府必须对此展开深入调研,并通过相应政策来减轻技术革新对劳动就业造成的冲击。因为这不仅涉及公民个人,也会对一国的民主政治产生影响。

  布鲁金斯学会副主席、政治治理研究项目主任达雷尔·M.韦斯特(Darrell M. West)对本报记者说,雇主和政府都有责任帮助劳动者适应技术革新引起的职场变化。具体方式可以是政府为企业提供补贴,用以资助员工培训;也可以是设置一种“公民学习账户”(citizen learning account),定期向其中存入未来参加新的培训和教育所需的资金。后一种方式也许效果更佳,因为它是“随人走”而非“随工作走”的投资。

     驻华盛顿记者 王悠然

  (中国社会科学报华盛顿4月16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