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岁王士良的无围墙养老院

魏婧 ?《北京晚报》2016年2月29日第23版

建于上世纪50年代的灰色三层苏联老房、80年代的红色六层砖楼、90年代有电梯的高层……在二环路西南角的汽南社区,跨越时光、风格各异的居民楼,静静呈现着岁月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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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久的历史,让这个社区先于平均速度跨入“老龄化”行列,60岁以上老人占到居民总数的30%。而近十几年来,这一典型的老年社区在部队离休干部王士良的带领下,步步走在时代前列,如同北京养老模式探索进程的缩微版本。

离休的师职干部

成了居委会主任

从东门进入汽南社区,略微直走后拐个弯儿,“养老服务站”便出现在左手边。这座蓝顶平房实在太小,一不留神就会错过,然而几乎挂满外墙的“居家养老定点单位”、 “便民社区服务站”、“利民收费点”等牌匾,无不彰显出这里强大的服务功能。

王士良坐在黑色折叠椅上,狭小的桌面被文件和电话机占去大半。这位86岁的老人思维敏捷、耳聪目明,曾经的军旅生涯让他保有独特的淡定和昂扬,在耄耋之年也丝毫不见“暮气”。

三十年前,经历过西北战役、平津战役、抗美援朝的王士良从中国人民解放军蚌埠装甲兵学院离休回京,跟老伴一起住在原农机部的职工楼,也就是汽南社区。在那个“老龄化”还不是“问题”的年代,更迫切的任务是治安维护。

彼时的汽南社区没有围墙,住户又相对富裕,颇为招贼。溜门撬锁案件频发,片警考核年年落后。王士良身体好、热心肠,住进来后常在院里打扫卫生。扫了一年多,他就被派出所、街道“盯”上了。“了解到我是部队下来的,轮番找我,说你是当兵出身,来居委会帮帮忙吧,当治保主任,搞搞安全工作。”

起初王士良不太乐意,居委会每天干的都是婆婆妈妈的事,自己一个离休师职干部,怎么能去做“老太太的活儿”?后来考虑到部队多年教育,群众有需求,老伴也住这儿,他还是答应了。

1988年8月,王士良正式上任。在他看来,治保工作需要发动群众,可毕竟来的时间不长,得不到大伙儿支持。王士良琢磨一番,直接去找院里职务最高的领导——原农机部副部长李本。“我到他家一提群防群治,他马上说,老王啊,早该这么做了,你给我个袖章,咱们今天就开始巡逻。”建于上世纪50年代的灰色三层苏联老房、80年代的红色六层砖楼、90年代有电梯的高层……在二环路西南角的汽南社区,跨越时光、风格各异的居民楼,静静呈现着岁月的痕迹。

悠久的历史,让这个社区先于平均速度跨入“老龄化”行列,60岁以上老人占到居民总数的30%。而近十几年来,这一典型的老年社区在部队离休干部王士良的带领下,步步走在时代前列,如同北京养老模式探索进程的缩微版本。

离休的师职干部

成了居委会主任

从东门进入汽南社区,略微直走后拐个弯儿,“养老服务站”便出现在左手边。这座蓝顶平房实在太小,一不留神就会错过,然而几乎挂满外墙的“居家养老定点单位”、 “便民社区服务站”、“利民收费点”等牌匾,无不彰显出这里强大的服务功能。

王士良坐在黑色折叠椅上,狭小的桌面被文件和电话机占去大半。这位86岁的老人思维敏捷、耳聪目明,曾经的军旅生涯让他保有独特的淡定和昂扬,在耄耋之年也丝毫不见“暮气”。

三十年前,经历过西北战役、平津战役、抗美援朝的王士良从中国人民解放军蚌埠装甲兵学院离休回京,跟老伴一起住在原农机部的职工楼,也就是汽南社区。在那个“老龄化”还不是“问题”的年代,更迫切的任务是治安维护。

彼时的汽南社区没有围墙,住户又相对富裕,颇为招贼。溜门撬锁案件频发,片警考核年年落后。王士良身体好、热心肠,住进来后常在院里打扫卫生。扫了一年多,他就被派出所、街道“盯”上了。“了解到我是部队下来的,轮番找我,说你是当兵出身,来居委会帮帮忙吧,当治保主任,搞搞安全工作。”

起初王士良不太乐意,居委会每天干的都是婆婆妈妈的事,自己一个离休师职干部,怎么能去做“老太太的活儿”?后来考虑到部队多年教育,群众有需求,老伴也住这儿,他还是答应了。

1988年8月,王士良正式上任。在他看来,治保工作需要发动群众,可毕竟来的时间不长,得不到大伙儿支持。王士良琢磨一番,直接去找院里职务最高的领导——原农机部副部长李本。“我到他家一提群防群治,他马上说,老王啊,早该这么做了,你给我个袖章,咱们今天就开始巡逻。”

副部长一带头,其他人的工作就好做多了。大伙儿自发成立了巡逻队,每天几次分拨巡逻。1989年社区犯案终于降为零,获评北京市治安先进居委会。立竿见影的效果让王士良在群众中树立了威信,接下来的几年,他又动员各家把木门换为防盗门、楼道安上门禁,并组织建设社区围墙,安排人员在岗亭边开小杂货铺边值班。几道防线下,社区再没有出现过案件,一跃成了北京的“明星小区”。

安全问题解决了,王士良将目光对准居民生活,尤其是老年人生活方面。90年代初期,社区老人不多,只有三四十位,居委会承担起日常看望、照顾的任务。“主要就是做饭,在居委会做,大部分老人来吃,来不了的我们给送到家里,老人掏几元钱饭钱。”后来随着职工陆续退休,老人数目很快上涨到二三百。饭是做不过来了,加之资金、场地的限制,已是居委会主任的王士良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

更多服务“超出了围墙”

发生在敬老院之外

问题的解决还是从“做饭”这一点入手,王士良希望能在社区内部开办一家敬老院,起到食堂的作用,并拓展一些其他服务。但居委会不是法人单位,没有资质。脑筋活络的他干脆把社区周边的家政公司、餐饮店铺等50家单位和个人组织到了一起,成立了民办非企业法人单位“汽南社区建设协会”。

身为协会会长的王士良,由此于2004年在社区空地创建了一家小小的敬老院。商量名字的时候他提出,敬老院地方太小,既然引入这么多家社会单位,能不能把服务送上门?让老人们住在家里,也能享受到如同敬老院般的待遇。最终,敬老院被称作“无围墙敬老院”,作为汽南社区建设协会下面的一个实体,承担起食堂、照料等任务。而如同王士良的希冀,更多服务“超出了围墙”,发生在敬老院之外。

来自家政公司、社区环卫、机动车管理公司等单位的志愿者,跟老人结成对子。无论上门理发、医院挂号,还是“把轮椅抬下楼”,老人都可以找相应的志愿者帮忙。费用方面没有明确标准,老人出于感情有的给多些,有的少些,甚至有的志愿者还不要。

此外,社区每栋楼内各选一位相对“年轻”的老人,作为居民志愿者,不时到本楼有困难的老人家中收集需求、帮忙照顾。“无围墙敬老院”成了一个更大的概念——通过整合各类社会资源,打破传统养老院模式,将服务送到老人家中,这些创举远远走在北京大力提倡“居家养老”之前。

2006年经过协商,社区敬老院被月坛街道划走,面向整个地区,收治不能自理的老人。其食堂专门提供高龄老人的饭食,以流食为主,普通老人的日常就餐又有了困难。王士良依旧走“引入社会单位”路线,跟附近的湘菜酒楼合办“老年饭桌”,每天中午提供12元、15元两档价位的套餐。旁边公安大学里的一家餐厅,也每天中午进入社区卖饭。若老人再有个性化需求,就组织商量某一家的保姆,取得雇主同意后,兼顾另外一两户邻居家的做饭任务,邻居每月给几百元劳务费。这样雇主的花费有所降低,保姆的收入也能高些。

而以服务老人为初衷,社会单位的进驻逐渐扩展到更大的范围,给所有居民都带来了方便。“这儿,每周二、五两天,新发地会开进来一辆卖菜车。那边,每周一、三、五,第二炮兵司令部的后勤食堂就来卖馒头、豆包,很受欢迎……”走在楼宇间,王士良不时指指身侧、前方。“我们还跟联通、银行合作,在院里就可以随时交水费、燃气费、电话费……后来不都提‘5分钟生活圈’、‘10分钟生活圈’吗?我们早就已经做到了。”

吃饱穿暖还不够

精神生活也要充实“灵感”迸发、处处领先时代的汽南社区无围墙敬老院,近年成了中国社科院等多家单位社会学的科研实践对象。作为示范点儿,社区生活层面的助老服务已趋于完备,更令老人们津津乐道的是王士良对退休、“空巢”一族精神和心理的重视。

栩栩如生的小羊小马、立体的灯笼、巨幅的牡丹……押花、串珠、编织、布贴……种种工艺让人眼花缭乱。几乎所有第一次来到居民李桂芬家中的人,都会对着一间摆满了工艺品的屋子情不自禁发出赞叹。见到来客惊讶的表情,李桂芬则绽放出满脸笑容。78岁的她快人快语,有着和年纪不相符的精气神儿,谁也看不出她曾经的内向和孤单。

早在李桂芬四十几岁时,爱人就去世了。两个儿子长大后,陆续有了自己的家庭,她的生活一下变得空落落。“特别是2000年初那会儿,小儿子也搬走,孙子、保姆都走了,又是冬天,我天天哭,一下瘦了30斤。”

偶然间,李桂芬在公园跟摆摊老人学会了串珠和编织,正赶上王士良成立“老年大学”,找社区里的老人分享专长。发现李桂芬的手艺,就让她教大伙儿。“当时跟我说,其实就为大家一起玩儿高兴。”从2005年开始,手工班每周开展一次,至今已有11年。平时,李桂芬也把家门敞开,老伙伴们可以直接进来,围坐在一起聊天、做手工。

自从忙起来,李桂芬的精神状态好多了。“一下子胖到140斤,性格也开朗了。”她呵呵地笑,“认识了很多朋友,有事大家互相关心。一次我腰扭了,好多人给我送饺子送饭,特别温暖。”

从李桂芬家出来,迎面碰到两位老太太穿得鼓鼓胖胖,正挽着手回家吃饭。王士良打趣,“下班啦?”她们笑嘻嘻地应着,“下午还来!”为了给独自在家的老人排遣寂寞,王士良在养老服务站内开辟了小小的“开心快乐屋”。每天总有几位老人带着材料过来,边聊天边织毛垫儿、做针线活。“我就说欢迎你们来‘上班’,可我没法给你们发工资啊。”

有的老人不爱热闹,想在家里看书,从前年开始,养老服务站接收首图等单位赞助的图书杂志,办了个“夕阳悦图书室”。王士良让志愿者一本本将图书进行登记,印了份A4小薄册,发放到老人家中,定期更新。谁想看什么书,打个电话就给送上门。

“老人不是说吃饱穿暖就够了,尤其现在都不和子女住在一起,精神生活方面得帮助他们充实起来,我就是哄老人们玩儿嘛”,王士良笑眯眯地说,仿佛忘记了自己是一位已经86岁的老人。二十多年的基层工作,让他分析起政策、形势头头是道。如今虽已经不再担任居委会主任,但王士良仍天天为社区的大事小情奔走忙碌。“感觉非常快乐,这是一种情结。”

主笔:魏婧 《北京晚报》2016年2月29日第23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