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社会科学报》2013年6月28日总第468期 作者：本报记者 明海英
【核心提示】目前，我国传统的父母抚养子女、子女赡养老人的“反哺”家庭养老模式正面临着挑战，而西方的父母抚育子女、老人被推向社会的“接力”家庭养老模式能否适合中国国情等，成为我国家庭代际关系研究者亟须关注的重点。
日前在沪召开的“中国人口老龄化和社会保障体系建设”专题学术会议上，与会专家对当前的养老服务问题表示担忧，并就建设和完善养老保障制度等话题进行了研讨。记者了解到，目前，我国传统的父母抚养子女、子女赡养老人的“反哺”家庭养老模式正面临着挑战，而西方的父母抚育子女、老人被推向社会的“接力”家庭养老模式能否适合中国国情等，成为我国家庭代际关系研究者亟须关注的重点。
“尊老”淡化 “爱幼”加强
工业社会，越来越多的家庭成员走出家庭、走向社会。武汉大学社会学系教授周运清认为，这促使传统家庭生活模式慢慢解体，家庭本位生活逐步社会化，人们依赖家庭的关系逐渐变为依赖单位、依赖社会等。
传统中国社会老年人在许多方面享有权威。中南林业科技大学副校长廖小平说，进入现代社会以来，这种“尊老”行为出现了动摇，尤其是20世纪80年代后，人们在情感上、付出上更多地向下一代倾斜。“一种新的‘重少轻老’的代际不平等始露端倪，传统‘孝’的真义开始蜕化。”
多位被访学者认为，相对于传统代际关系，当前“尊老”在不断淡化，而“爱幼”则得到了加强。天津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研究员关颖说，新的代际关系在价值取向上，追求独立、平等与和谐；在亲子互动中，突出体现“下一代为重”；在代际交换中，父辈抚养付出与子辈赡养回报不平衡加剧。
华中科技大学社会学系人口研究所所长石人炳将这类现象概括为“家庭代际关系中心下移”。他认为，出现这种“倾斜”，主要是由于现代社会老年人掌握的传统劳动技能的重要性降低，年轻人在受教育、新技术掌握等方面具有优势，并表现在家庭关系中。
传统家庭养老模式的转变不可逆转
我国传统社会的“反哺”家庭养老模式是一种双向循环养老模式，体现了父母与子女之间的双向义务伦理实质。南京大学社会学系主任风笑天说，传统家庭养老模式是“在家养老”和“子女养老”的有机结合，是农耕社会的主要养老模式，体现了东方社会特有的、互助互惠的代际关系。关颖认为，这构成了中国几千年来“养儿防老”代际关系的思想基础，体现了家庭在“育儿”、“养老”之间父代和子代的一致性和平衡性。
然而，随着传统农业社会向工业化、城市化、现代化转型，家庭照料功能不断减弱，传统的家庭养老模式日渐受到挑战。石人炳说，生育率的下降使得家庭子女数量减少，减弱了家庭照料“供给”能力；劳动年龄人口的迁移流动增加了代际空间隔离，并影响到子女对老年父母的照料支持。
被访学者表示，传统家庭养老模式的衰微和现代转变已不可逆转。风笑天说，现实生活中的家庭养老更多是不完整的家庭养老，即“在家养老”与“子女养老”不同程度的分离。因而，养老不仅是家庭问题，更成为了当今社会的大问题。周运清认为，经济问题、时间问题、空间距离问题等，让很多人特别是青年一代没法做到“膝前尽孝”。对他们而言，很多时候是无可奈何、有心无力。
当前，一方面，子女对父母的“反哺”力不从心，另一方面，迫于生存压力，社会上出现了“啃老”现象。廖小平认为，“啃老”应属于一个社会问题。究其原因，他说，社会转型期就业难、生活成本攀升等导致年轻人在经济上很难独立。周运清对记者表示，“不要过多地责怪年轻人。”他认为，当前应尽可能完善养老制度，缓解青年一代的压力。此外，应积极建构科学的养老服务体系，让老年人的生活得到保障。
多维视角研究代际关系
我国关于家庭代际关系的研究起步较晚。随着社会转型、文化变迁，以及老龄化程度的不断加深，家庭代际关系问题日益引起相关研究者的关注。新世纪以来，家庭代际关系研究转向以关注老年人口问题为主线。廖小平介绍说，学术界开始从人口学、伦理学、文化人类学、社会学等多维视角对代际关系展开研究。
关颖认为，城市化进程中亲子分离和监护缺失、社会养老矛盾，以及现代社会父辈权威减弱等，都是代际关系发展面临的新问题。子女如何提高对老人的“反哺”能力，如何更好履行对老年父母的赡养责任，则成为了代际关系中的难点问题。
石人炳说，要加强相关理论研究，发展完善符合我国国情的远距离照料系统。他认为，政府应给予远距离照料者以政策支持。此外，这类照料服务很大程度上需要借助于专业机构来完成。
现代社会背景下，养老责任主体呈现多元化特点。“明确养老责任及其行为主体是养老实践的逻辑起点。”风笑天认为，现有的各种措施往往只是注重制度、规范、政策等，而缺乏对养老主体的观念研究。因此，风笑天提出“独立养老”的概念，强调要重视老年人群自身的观念转变。老年人从主观上减少对子女的期待，有意识地从思想上变“依靠子女”为“依靠自己”，积极地在现实生活中做到从“依赖养老” 到“独立养老”，正确地看待和认识自己的养老问题，这样未来养老特别是独生子女家庭的养老问题将会展现一种新的前景。
养老保障体系应与经济发展水平相适应，各地区养老保障模式也应因地制宜。石人炳建议，根据各地区不同的经济发展状况实行不同的保障模式。他认为，应在鼓励和支持家庭照料的基础上，发挥各方力量，建立照料主体多元化的老年照料体系。